古籍之美——2018年度大展“中國古代圖書裝潢藝術(shù)”
上海圖書館2018年度大展“中國古代圖書裝潢藝術(shù)”,將于11月份揭幕。古代圖書的裝潢不僅僅是一門技術(shù),也是一門藝術(shù),是評判古籍等第高下的一個重要依據(jù)。古代圖書裝潢具有不少值得欣賞與借鑒的藝術(shù)形式與內(nèi)涵,但許多人因為不容易接觸到高級別的文物原件,對此沒有直觀的認(rèn)識。
本次大展,將展出明清以來知名收藏家項元汴、黃丕烈、龔心釗、吳湖帆等裝潢的珍貴典籍,文獻(xiàn)品類涵蓋佛經(jīng)、書籍、碑帖、尺牘,裝池形式包括線裝、蝴蝶裝、經(jīng)折裝、冊頁裝、卷軸裝等,讓人們有機會從這個特定的視角了解古籍之美。目前,重量級展品已陸續(xù)公布,每一件都堪稱是上海圖書館的鎮(zhèn)館之寶。
蝴蝶裝,宋代流行的書籍裝潢樣式
據(jù)上海圖書館2018年度大展學(xué)術(shù)顧問陳先行介紹,古代圖書的裝潢不僅僅是一門技術(shù),也是一門藝術(shù),是評判古籍等第高下的一個重要依據(jù)。在第一部官修善本書目——《天祿琳瑯書目》中,便明確記錄了以不同質(zhì)地色彩的材料裝潢不同版本級別古籍的情況,說明圖書的等第越高,裝潢的檔次也越高。比如,宋代流行的一種書籍裝潢樣式是蝴蝶裝。
具體做法是,把書頁依中縫將印有文字的一面朝里對折,各頁中縫對齊粘在一張裹背紙上,然后再裝上書衣。真正的宋裝今天已難能見到,蝴蝶裝的樣式,主要通過“黃裝”來了解。“黃裝”是指清代著名藏書家、版本學(xué)家黃丕烈裝潢的書。黃丕烈凡得到宋元舊本,往往用蝴蝶式重新裝池,書林俗稱“黃裝”。
本次展覽將展出的一部宋刻孤本——《重雕足本鑒誡錄》,是“黃裝”的一個樣板。這是五代后蜀何光遠(yuǎn)纂輯的一部書,匯編唐、五代有關(guān)政事的故實。從書上留下的痕跡來追溯,它在明代曾經(jīng)是大收藏家項元汴的齋中之物。清初,朱彝尊、王士禛、曹寅等大名家曾經(jīng)過眼,最后黃丕烈以高價將其買下,每頁花去銀子四錢六分。書到手后,黃丕烈對它進行了重裝,并在題跋中詳細(xì)記錄下了具體做法。
大致意思是:這書原先是項氏天籟閣裝的,在破損處補綴的都是明代的白紙,與宋本舊書頁顏色配不上,所以自己在重新裝潢這書時,特地用儲存的宋代舊紙?zhí)鎿Q了明代的白色紙,只是裁切保留了項元汴鈐蓋收藏印的部分,所以才會有整幅黃色的背景上出現(xiàn)兩小方白色的“奇觀”。除此之外,黃丕烈還專門用宋代金粟山藏經(jīng)紙制作了書衣,并為此書訂制了織錦函套和楠木書匣。在黃丕烈之后,該書又傳到了同治、光緒兩朝皇帝的老師翁同龢手里,成為著名的翁氏藏書中的一部,堪稱國寶。
《重雕足本鑒誡錄》
蘇東坡詩中的“硬黃”,是敦煌寫經(jīng)常用的紙張
在古代圖書裝潢中,手卷也是一種常見的形式,通常也叫作卷子。它的裝法是將書頁粘連成長幅,在尾部裝上木頭或其他材料制作的圓軸,然后從左到右將紙幅卷成一束收起,閱讀時則自右向左逐漸展開。卷首背面裝上絲織的裱頭,收起時將全卷包住,即所謂覆背,系以絲帶,以玉別固定,既起保護作用,又有裝飾效果。
展覽中將亮相的《六朝唐人寫經(jīng)殘字卷》,是敦煌散出的遺物,十分珍貴。它由兩頁佛經(jīng)寫本的殘頁合裝而成,自右向左逐漸展開,手卷的引首是吳昌碩所題“石室鴻寶”四個字。緊接著是清末民初地位極高的大詞人鄭文焯的題記,大意是說這兩頁佛經(jīng)中的第一頁是六朝人書寫的《妙法蓮花經(jīng)》,古茂有拙氣。第二頁是唐朝人寫的《摩訶波羅密經(jīng)》,則宕逸有致。它們都出自敦煌石室,雖然是殘頁,仍然是難得的寶物,點明了吳昌碩題辭的含義。
值得一提的是,它們不僅傳遞了那個時代的書法之美,而且是研究造紙史的可貴實物。據(jù)卷尾大名鼎鼎的“揚州大方”方爾謙的題跋,前一頁白色紙是六朝寫經(jīng)紙,質(zhì)地堅韌緊致;后一頁深黃色紙,軟薄加光,是有名的“硬黃”。所謂“硬黃”,是用黃蘗染色,再加漿或涂蠟使之光澤瑩滑,且能防蛀久藏,敦煌寫經(jīng)常常用硬黃紙。蘇東坡詩“新詩說盡萬物情,硬黃小字臨《黃庭》”,說的就是這種紙。
“手卷”是卷軸裝中的一類,與之相應(yīng)的還有掛軸,又稱立軸。通常情況下這是書畫的一種裝潢形式,不過,大量金石拓片、少數(shù)尺牘甚至?xí)撘灿斜谎b成這種樣式的,比如本次展覽將要展出的王國維題跋《后漢書郡國志》殘頁,就裝成了掛軸。
古籍附屬的書具修復(fù)工作不容忽視
另一件備受關(guān)注的展品,是經(jīng)折裝的宋拓碑帖《九成宮醴泉銘》。經(jīng)折裝,即將整幅長紙按一定寬度加以折疊,然后再在前、后(上、下)加裝木版或織錦面的封面、封底,使成書冊。本次展出的這部北宋拓本,先后由明清之際當(dāng)過三朝宰相的黨崇雅、清代道光年間兵部尚書初彭齡、嘉慶年間內(nèi)閣學(xué)士翁方綱等人遞相收藏。到1934年,收藏家龔心釗花了六千大洋將其買下,并重裝了該碑帖。
《九成宮醴泉銘》
極為難得的是,龔心釗盡可能地保存了原來的材料和面貌。首先,原書封面、封底的面料用的是緙絲,雖然多有磨損,但重裝時只用包角的余料略做補綴,基本保存了宋代緙絲的原貌。其次,碑文四邊的舊裝宋紙都予以保留,不作更新。第三,原書的背頁因為年久脫落,重裝時用儲蓄的宋軟黃紙、貴州楮皮紙各一層進行了加褙。
最后,加固舊裝的明代提花緞如意紋四合函套,再包以柔軟堅韌的鹿皮。為了裝好這部書,龔心釗特地把北京的名工王儀堂招到上海,完工之后,特別讓王儀堂題寫了一張名條,粘于書背。在古籍裝潢中,裝工留名是很少見的,這可視為一種特殊的褒獎。
陳先行指出,從此次展覽可以看出,完備意義上的裝潢除圖書的裝訂外,還十分重視書籍裝具如函套、書匣、書箱等等的設(shè)計與制作。遺憾的是,如今古籍修復(fù)的主要關(guān)注對象是書籍本身,對附屬的書具一直有所忽略,以至很多材料、樣式都非常珍貴的原配書具破損卻無人過問。這是目前古籍修復(fù)工作中的一個盲點,亟待業(yè)界加以重視、解決。